许先生夫妇回来了，许先生先进门，怀里抱着妞妞。他进门之后，两只脚蹬掉鞋，也没有穿拖鞋，就往客厅里走来。

　　许先生抱着妞妞去了卫生间，我就去厨房了。我不能跟到卫生间，询问小霞想要的结果啊。

　　许夫人把车开进车库，进了屋，在玄关脱掉高跟鞋，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她就径直踩着楼梯上楼了。

　　我也不能问，继续等吧。中午蒸的米饭，做了四个菜，蒜苗炒鸡蛋，白菜炖豆腐，排骨炖豆角，木耳炒西兰花。

　　许先生从卫生间出来，又抱着妞妞上楼了。三口人回来，都没有在客厅停留，只是跟老夫人打个招呼，就上楼了。

　　老夫人自言自语地说：“肯定是妞妞打疫苗又哭了，把他们两口子折腾得够呛。”

　　老夫人见我做好饭，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我把南瓜子都收起来，下午她再继续干。老人家的大业就是抠南瓜子，炒熟了，给孙子吃。

　　这时候，楼上传来脚步声，许先生下楼来，抱着妞妞。妞妞换了一身杏黄色的秋衣秋裤。看来，妞妞果真尿裤子了。

　　许先生和妞妞来到餐桌前，做好准备吃饭了，我也把饭菜端到餐桌上，但却发现许夫人迟迟没下来。

　　许先生端起饭碗就吃，他说：“妈，别叫她了，上午累着了，她想睡饱了再吃。”

　　许先生说：“孩子半夜哭了，没哄好，后来我俩换班哄的，一人一个小时的，幸亏今天放假，要不然，都废了。”

　　许先生把妞妞的餐椅放到他和老夫人的中间，老夫人喂妞妞，许先生自己吃自己的。

　　老夫人的手要是抬起来时间长，手就抖。妞妞有时候看着老夫人端着勺子喂她，她就是不张嘴，非累得奶奶手都颤抖了，才勉强吃一点。

　　我本来想回家看看，但一想，家里也没啥事，就干脆在许家睡午觉吧，不来回折腾。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在餐桌前缓缓地走了一会儿，看到许先生和妞妞都在沙发上躺下，没动静了，老夫人就撑着助步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我在厨房干活，既然下午还有保姆来应聘，那就是他们不准备用小霞了。我也不用问了。

　　人和人相处，也是缘分。缘分尽了，你就是怎么努力，对方对你也没有回应，那就散了吧。

　　我回到保姆房睡午觉，一时之间，睡不着了，刷了会手机，想看小说，看不下去，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有点乱糟糟的。

　　朦朦胧胧地刚要睡着，手机嗡嗡地响，不想打开，但一想到肯定是小霞，还是拿起手机。

　　我想了想，还是给小霞一个回答吧，让她别再对许家抱有幻想，赶紧去找工作吧。

　　我说：“两口子谁也没有跟我说这件事，不过，下午有一个保姆要来应聘，我估计，他们是想另外请一个保姆吧。”

　　我心里也有点荒凉，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小霞。其实，小霞也不用安慰，她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苏平家的福宝病了，玉舒要在医院照顾父亲，可能明天聚到一起的，就剩下我和小霞了。

　　人与人的关系，很脆弱。要好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一旦分别，就是天各一方，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很难再见。

　　她说：“我出了一本书，晚上想请大家聚一聚，我送你一本书，到时候，给我写个评论。”

　　挂断电话，我躺在枕头上，身上盖上我的羽绒服，想着她出书了，会出什么书呢？

　　尚姐比我退休的念头长。应该奔六十了。这个年龄，还能写东西，还有个心劲出书，让我有些感动。

　　尚姐年少时喜欢写写画画，她是写诗。结婚后，都扔下了，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家庭，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洗衣服做饭做家务上。

　　后来，孩子上大学之后，她工作不忙了，才抽出点时间写诗。她是写古体诗，这个我不太懂，但是，我喜欢看书和创作的人。

　　客厅里有人说话，是许先生和许夫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我不熟悉，是新来的保姆吗？

　　我从保姆房出来，到卫生间洗把脸，出来的时候，看到许夫人和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

　　老夫人的房门也开了，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出来，看到客厅有客人，她就没有去，来到餐桌前，让我切个瓜。

　　我在厨房切水果，听到许夫人和女人在客厅里聊着，有关照顾妞妞的一些话题。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挺柔和，不刺耳。

　　许夫人看我去送水果，就把沙发上的女人介绍给我，说：“红姐，这是新来的保姆，叫小金。”

　　许夫人说：“小金，红姐在我家管的事情多了，我们两口子上班，家里就交给红姐。你有什么事情，也问红姐，多跟红姐商量。”

　　我端着托盘，往厨房走，琢磨许夫人的话。她的意思是，这个叫小金的女人，留下来看着妞妞了？

　　我把托盘放到厨房，老夫人招呼我，到餐桌前吃瓜。我坐到餐桌前，拿起牙签，扎了一块瓜，送到嘴里。

　　客厅里，许夫人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往二楼上走了。那个叫小金的女人，也站起来，跟在许夫人的身后，上楼了。

　　小金的个子不矮，跟许夫人差不多，身材比许夫人略微厚一点。她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衣裤，头发应该跟我的头发长短差不多，用夹子在脑后挽上了。

　　我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老夫人。老夫人笑笑，看我一眼，说：“干啥都能看出一个人本分不本分。”

　　说完，我就后悔了，不应该问这话。但已经问出口了，马上收回来也不可能了，我就默默地吃着瓜，等着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说：“小霞吃饭的时候，就跟大家坐一桌，她的眼稍子偶尔那么一瞟，我感觉她不安分，走路上楼的时候，眼睛也是东瞅瞅，西望望，这都是不安分的。”

　　我心里话呀，我也没怎么跟许先生开玩笑啊，也没叨欠许先生的客人，老夫人怎么就看出我不安分了？我多安分呢！

　　老夫人说：“你跟小霞的不安分不一样，她的不安分，是男女关系上的不安分——”

　　我的妈呀，老夫人说得挺准呢，从我认识小霞到现在，小霞处几个对象了？老白，小唐，老潘，小高，还有没有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说：“你的不安分，是你自己骨子里的不安分，你不会老实地做一个工作的，你挣钱还有其他办法——”

　　明天周日，许夫人也在家，还能帮小金一天，等到周一赵老师回来，有赵老师在，小金带着妞妞，也不会有大事。

　　大姐和大嫂进屋，她们两人动作都很轻，看到客厅里静悄悄的，他们就没去客厅，直接来到餐桌前。

　　大姐说完，叹口气，说：“我的感冒，带带拉拉地，一个多月了，这两天，算是好利索了，要不然，我都不敢出来。方之就是怕东北这冷天儿啊，一旦感冒，一个多月都不好。”

　　大嫂也说：“尤其你们经常去南方的，跟我们常年住在东北的人，还不一样，我们的身体扛造，你们的身体不扛造了。”

　　大嫂说：“妈，他不是你过生日回来，就是过年的时候回来。我估摸，你过生日的时候，他回来的可能大。”

　　大嫂说：“智勇好长时间没去岳父岳母那里了，今年，我估计你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会回来，等过年的时候，他就跟媳妇去那面了。”

　　许夫人轻声地说：“我今天不能带妞妞，我得训练保姆带她，要不然后天我上班了，妞妞咋办？不还得哭吗？”

　　妞妞听到玩具，她忽然伸手指着地下室，两只眼睛望着小金，说：“下楼——楼——”

　　小金有点发蒙，许夫人笑了，说：“小金，地下室有个电动车，她要去玩，你看着她点，别摔着，我的闺女有点淘。”

　　小金说话声音也挺好听的，她牵起妞妞的手，妞妞也没有拒绝，两人下楼，去地下室了。

　　许夫人已经把鱼收拾好，放上调料，放到蒸锅里，蒸上了，她又蒸了一块胡萝卜和一块地瓜。大概是要给妞妞当下午餐吃的。

　　我想起晚上尚姐请客的事情，有点为难了。许家今天客人多，饭后收拾厨房，工作量很大，我饭前走了，有点不好意开口请假啊。

　　许夫人说：“她倒是没什么，不过，做保姆，我还是想找一个靠谱的，安分点的保姆。”

　　许夫人说：“小霞过去的事情，我都知道，只不过是不说罢了。红姐你也知道，家里有摄像头的，小唐来送菜，两个人就在楼梯上——摸手——”

　　我说：“小霞背着我，给老沈打过电话，这我知道，她还让老沈送她回家。小霞的家在乡下，这一路上，我后来知道之后，就挺反感小霞的。小霞去年交社保，还给老沈打电话，跟老沈借钱——”

　　许夫人说：“还有老白的事情，老白来咱家玩麻将，统共也没几次，小霞就跟他好上了。”

　　我想起去年，好像是夏天的事情，老白来到许家，跟许先生在地下室玩麻将，给我打“堆钱”，我没要。因为我膈应老白两只肿眼泡里的眼睛，有点色眯眯的。

　　许夫人看我一眼，笑了，说：“你看，老白也跟你瞎嘚瑟了，你就没搭讪他，小霞可倒好，老白逗识两次，就跟人走了，最后落得那个下场！”

　　想到小霞，我在心里轻轻地叹口气。小霞就是太缺爱了，总想找个男人谈恋爱，可是，谈一次，她受伤一次。

　　许夫人说：“也怪我们家那个二阎王，不是个东西，什么山猫野兽都往家领，我损过他一次，他能消停一些日子，过一阵子，又忘了。”

　　许先生正坐在客厅里，和大姐大嫂说话呢，看到许夫人往客厅看他一眼，他以为许夫人找他有事，连忙颠颠地来到厨房。

　　许先生被许夫人打得愣眉愣眼地，委屈地说：“干啥呀？千里迢迢地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削我一巴掌？”

　　许先生说：“我记着你这一巴掌，以后跟你一起算，你还当着红姐的面揍我的，红姐也能给我作证！”

　　许先生也不生气，媳妇支使他干活，他可得劲了。连忙说：“蒜呢，给我拿来，需要多少蒜？”

　　许先生颠颠地跑到门口，说：“估计是二姐来了吧，她扬的二正的，把密码忘了？”

　　许先生去了门口，忽然回头，冲客厅里的人，也冲厨房里的我们，说：“小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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