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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英国救援队员的7天
作者:admin    发布于:2023-11-19 20:03   

 

  我是在英国时间2月6号早上7点收到前往土耳其救灾的志愿召集消息的。我是英格兰切斯特市的消防员,今年35岁,有15年的消防经验。过去,我营救过车祸后被困在车里的乘客,做过水上救援,还帮人开过门锁,将家里的病人送去医院。但我从来没有参与过地震现场的救援。我一直希望能去帮助更多的人,所以我没有犹豫就报名参加了。与我一起同行的一共有77人,有70人跟我一样是消防员,来自英国各个消防队。我们其他的成员包括1位建筑工程专家、3名医护人员,是为了在我们救援时能够对救援现场提供技术支持和医疗支持。

  当天晚上,我们所有人加上4条搜救犬在伦敦集合完毕。我们带了电子通信设备、帐篷、发电机,更多的是硬工具:我们带了锤子、斧子、支撑柱(shoring)、电子破碎机(breaker,可以打穿水泥墙),都是为了凿墙壁救人用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就出发了,历时5个小时,我们在当地时间2月8日凌晨1点半到达了加济安泰普机场。在这里,我们和土耳其当地救灾应急管理部门沟通后,迅速赶往安塔基亚。在当时,我并不知道安塔基亚是整个土耳其受灾最严重的、最需要支援的地区。我们在大巴车上颠簸了5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安塔基亚的体育馆,这是我们国际救援队的大本营,我们到的时候,我记得意大利、冰岛和科索沃的救援队已经到了。虽然一路都没有停顿,但一个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现实是——我们处在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结束的末尾。

  另一个事实是,体育馆距安塔基亚市区11公里,那是安塔基亚最需要帮助的地方。通往那里的道路是一条双车道的小路,两边全是倒塌的房屋。交通已经完全混乱了。道路上挤满了救护车、警车、军车和部分私家车,还有暂时露宿街头的受灾群众。我一眼就能感觉到他们的无助和伤心。但我记得,他们看到我们的到来会主动招手,他们非常友善,我能感觉到,我们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加上电力系统还没有恢复,没有信号灯,更增加了无序感。我们的车勉强开到了市区边缘,彻底没有往前挪的可能性了。为了赶时间,我们只好下车步行,才到了救援目的地。

  从地图上看,土耳其政府划分给我们英国救援队的救援区,是一个范围大致呈三角形的区域,其中一条边界是市中心的一条河。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到地震现场,我很难去描述自己的震惊。目力所及之处,房子几乎完全垮塌,鲜有矗立的建筑,许多面墙已完全垮掉,残存的墙体布满了裂缝,极其不稳固,你觉得它们随时都要崩塌。救护车的鸣笛声接连震动着耳膜,水泥的粉末弥漫四周,或许是因为水泥味道太重,我闻不到其他的味道。只有路边破碎的广告牌和周围倒塌的建筑,提醒我,这里是安塔基亚的商业和居民区,是他们生活过的地方。

  我们到主城区的那天,安塔基亚晴空万里,最高气温却只有10摄氏度左右。幸存的居民们并没有离去。在我的印象里,他们看起来有点像难民,都穿着布满灰尘脏兮兮的牛仔裤、夹克和衬衫。他们在成为碎石瓦砾的房子旁搭起帐篷,生起篝火,白天晚上都待在这里,等待着废墟下的亲人被救援出来。街角处,有捐赠给灾民的衣物,他们可以自由拿取衣物。

  搜救第一天,我们被分为四个不同的小组,分头行动,每个小组配备一个工具箱、一条搜救犬和一名土耳其翻译。我们起初的救援策略是沿着道路从一端到另一端逐一搜索。但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我们的人力和物力有限,为了提高救援效率,一旦当地居民向我们提供线索,并且能够大致说出家人地震前最后的位置,我们就会直接奔向那个区域。

  我们抵达主城区的第一天,我搜查的第一栋楼是个居民楼,建筑已经胀裂开来。居民跟我说,他们听见里面有动静,希望我们能救援,但是当我检查完后,发现里面的人已经死了,我就拒绝了营救的请求。这听上去有点残酷,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搜救幸存者,把逝去人的遗体搬出来并不是我们的工作,而且也会耽误其他幸存者的救援。我所能做的只是向指挥部报告死亡人数,然后离开现场,立马转向下一个搜救点。救援的几天里,我和其他队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能确定你的家人最后出现在房子的哪个位置吗?”

  英国救援队营救的第一名幸存者是一位91岁的老妇人。这也是当地居民给我们提供的线索。他们当时指向一个二层楼,说透过窗户看到有一位老妇人还在屋里。我们看向这个房子,楼梯已经被挤压碎了。按照以往救援来说,这得用到梯子、安全绳等专业工具。但我们显然是不可能带梯子来这里的。我的队友灵机一动,在地上找到了一个破损不严重的金属围栏,长度刚好可以抵达二楼。我们就把它当作梯子使用。当然,在英国这是不被允许的。但在这个环境下,你就只能有啥用啥。

  这个临时梯子非常的脆弱,每一个骨架大概都只有拇指粗细,我们知道它的承载量不大,只能尽力做好保护。我们当时出动了8个人,有4个就是站在梯子的周围,负责梯子的稳定,我是其中一个。站在这个梯子上,我的队友把墙壁打出一个口,进屋用黑色的毯子把老妇人和担架裹在一起,做好固定。然后用绳子把老人拴住,顺着围栏一点点把老人放下来。回头看,这是所有救援里相对轻松的救援,整个过程只持续了30分钟。

  大多数的营救都是困难的,而且老城区,道路很窄,楼层不高却很密集,所以很多建筑物倒塌后,会倒在其他建筑物上,一层压着一层,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发生二次坍塌,层数就更多了。我们就得在这个复合的空隙里,寻找生还者。其实,能找到生还者的区域,往往是在倒塌后形成三角形结构的空间里。但这样的空间又被一层一层的倒塌覆盖下来,寻找生还者的过程,我们除了根据经验外,还需要碰碰运气。种种环境限制之下,搜救出一名幸存者需要1~2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

  在搜寻幸存者的过程中,搜救犬提供的线索最快,它们灵敏的嗅觉能在较大范围内,捕捉到生还者的气息。当搜救犬对着一片区域犬吠,往往意味着幸存者就在不远处。但搜救犬的缺点是无法提供准确定位。这个时候,我们会用插进缝隙的摄像机,这个设备可以深入碎石瓦砾的缝隙。声音探测设备也能帮助很多,它能检测到废墟深处,幸存者敲打墙壁、呼喊或做出的任何噪音,都有可能被捕捉到。

  但这些设备我们并未做到人手一份。所以,不少时候,我们常常向本地救援队或者其他国家的救援队借设备。如果借用别人的设备发现了幸存者,我们往往就会一起开展营救。在安塔基亚,不论你的肤色如何、国籍是哪里,此时此刻,我们的目标都一样,与时间赛跑,尽可能地拯救每一个在废墟下还幸存的人。

  我们进行的一次最难的救援是在来到安塔基亚的第三天上午。当时我们已经很沮丧了,因为废墟下还有那么多人,但我们救出的寥寥无几。听到女人的呼救时,我跟队友们正在尝试用锤子敲开一些碍事的碎墟。她的声音虽然弱,但意识很清醒,甚至能用土耳其语跟翻译简单沟通。她告诉我们和他一起被困的男子身体被异物伤了身。

  在我们确定他们具体位置后,我们决定从建筑的侧面,先切割水泥板,慢慢向他们周边靠近。女孩的位置还好,我们用电器装备和锤子、铁锹曲折挖开一条5米的通道,把她救了出来。但是男子腿被砖头横梁困住,无法被救出。根据当时情况研判后,我们只好从他们被困的建筑后面突破,慢慢继续挖通道。这个过程很难,我们需要换不同的工具,突破各钟坚硬的材料,例如水泥、石头等,非常费体力。我们全队70人,最后都参与到了营救这两位幸存者的工作中,每个人轮流挖掘15分钟,换人继续干,连续挖了十多个小时。那天我们都没回营地,就是在那里生火。直到第二天凌晨5点左右的样子,我们才把那个腿部受伤的男子救出。此时,距离地震发生已经过去了100多个小时。

  有些难过的是,我们在安塔基亚市中心一共待了4天,只救出了8个人。在第五天,我们离开了这里,被安排到了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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