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7日，是久违的晴天。顺着西递村入口右侧窄窄的青石板路向里走，来到田干处，有一位老先生正在石雕，他就是查昌平。

　　查昌平，1948年出生，从事石雕雕刻四十多年，是西递目前唯一的石雕雕刻手艺人。刻有“西递”“宏村”“屏山”字样的著名牌坊都是出自于他之手。

　　左手拿着一根长达十厘米左右的粗铁钉，右手拿着一把铁锤，在周遭满是石屑和灰尘的环境中，查昌平开始了他一下午的劳作。

　　查昌平弯了弯腰，将石凳旁的一块已经大致成型的“石鹰”搬上了石桌。没有任何图纸，稍加思索后便用记号笔在鹰翅处画出纹理细节，然后根据刻画的记号开始凿去多余的部分。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查昌平将他学习石雕雕刻的历程娓娓道来。

　　查昌平早年间从事瓦工职业，后来村子里开始发展旅游业，游客多了，作为特色的徽州三雕便成了广受游客们喜爱的工艺品。查昌平从中看到了商机，于是在其本身具备的瓦工基础上，开始了石雕雕刻艺术的自学。

　　沿着田干再往里走约50米，“西递民间石雕查昌平”九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那是查昌平的住所。在查老的家中，有一叠厚厚的徽派石雕参考书，泛黄的书页中是满目琳琅的徽州仿古图案，有小巧精致的花鸟鱼虫，也有气势磅礴的徽派山水。“全靠这些参考书，最开始的时候基本都是临摹，后来雕得多了，这些图案也就在脑子里了”。

　　除了学习书本上的知识，查昌平还经常跑到黄山市石雕工艺园里去“偷学”石雕技艺。在工艺园里，他总是细细地观察机器雕刻石雕时方法步骤，图纸是怎么制成的，用的是什么工具，人物形象的打磨需要注意什么等等。“每卖出一副石雕作品，就买进一个石雕工具”。时间一长，他对那些雕刻技巧的掌握愈发到位，雕刻技术也愈发精进。

　　即使是自学出身，查昌平依然以高标准严格要求着自己。石雕雕刻本质上就是把生动形象的具体物象赋予到坚韧刚劲的石料中，通过每一笔的雕刻还原实物的神态和气韵。因此每一笔的刻画都显得十分重要，稍有一处不够精准，最后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查昌平说，在刚开始练习雕刻的时候，经常会出现雕得不准确的问题。平面的照片往往不能体现古建筑的立体感、纹理等细节。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选择来到实物建筑之前，去感受其最真实的样貌和气势，以打造出更好的作品。

　　“石雕雕刻是个体力活和辛苦活，来回搬运一两百斤的石料是很常见的事”查昌平说。他之所以如此高龄却仍然能在石雕事业上坚守着，过硬的身体素质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说话间，他拿起抛光机，开始对石雕进行细节上的打磨。打磨期间，石屑漫天飞舞，半径两米之内就像是下起了大雾，“就像打仗一样，谁都看不见谁”。

　　可令人感到惊讶的是，从事石雕雕刻这么多年，查昌平从未患上什么呼吸疾病，每次体检身体状况也十分良好。“我不咳嗽，每次检查身体都很好”，提到这方面，他总是显得很骄傲。

　　“又脏又累还容易受伤，现在的年轻人哪里愿意去学！”说到此，查师傅放下了工具，手心向上展开了他的双手。那是一双瘦却有力的手。手上有很多或新或旧、大大小小的伤疤。

　　也正是因为石雕雕刻的苦与累，导致这门手艺在西递村面临即将失传的困境。就连游客们在西递景区内购买的工艺品也都是由工业园内用机器制造出来的。“机器哪有人雕得好”查师傅话里话外常常带有难以察觉的惋惜和遗憾。

　　“求别人不如求自己”查昌平最开始接触石雕雕刻，就是为了不麻烦子女，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后来时间久了，石雕便成了他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不论是客厅墙上挂着的雕刻石雕的照片，还是院子里排列整齐的、大大小小的石雕工艺品，都记录着查昌平与石雕度过的年年月月。凡是不下雨的日子，查昌平都会在下午一点准时出现在田干边的大树下，进行他一天的石雕雕刻工作，到了四点半就回家做饭，在日落时结束一天的劳作。

　　“想雕的时候雕，不想雕的时候就歇着”。这是查昌平对待石雕雕刻的态度，从不敷衍也不被束缚，每一次投入都是因为热爱和兴趣。雕刻的内容也都是根据老爷子自己的喜好而定,“不管我雕什么都能卖得出去”。他用刷子扫了扫石料，顷刻间，一个栩栩如生的、欲展翅高飞的“石鹰”便活灵活现了。

　　除了雕刻石雕，查昌平老先生的业余生活也十分丰富。他不仅仅是一位手艺人，也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农民。每天早晨五点左右，查昌平就会准点醒来，去给田里的菜园浇水施肥。在空闲的时候，他也喜欢串门、打牌。

　　在查昌平住处的隔壁，是一个名为“美好时光”的咖啡馆。咖啡馆的陈老板与查老的关系很好。空闲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上山挖笋，互相上门聊天。“满满两大袋野笋，他背得毫不费力”陈老板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石雕跟砖雕、木雕不同，砖雕可以放到窑里去烧制，而木头的硬度也要远远地小于石头。做石雕，最重要的就需要你‘硬碰硬’地去面对它”提到徽州三雕，查昌平总是这么说。

　　徽州有句俗话：“无雕不成院，无画不成屋。”石雕这种“硬碰硬”的智慧，在一次次刻画，一遍遍反复修改下成为了流畅洒脱、气势恢宏的精品，同时也记录徽州传统文化厚重的历史底蕴。查昌平将石雕艺术保存下来，也以自己的大半人生成为了西递村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程婉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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